寇婉琼,1999年毕业于我校中文专业,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德化县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品曾获泉州市青年文学创作奖优秀作品奖、泉州文学奖等,著有散文集《微笑向暖》。
春来野菜香
那天,母亲看着窗外明丽的春天暖阳,突然目光灼灼地说,老家的野菜一定长得很旺盛了。过几天是周末,母亲果然就与父亲一大早就回老家摘野菜去了。
他们一人摘了一大袋回来。尽管上山入林,非常辛苦疲惫,但看着两大袋子的“战果”,他们却非常开心。母亲顾不得休息,将这些野菜分成好几次用滚烫的开水一一焯过,再放进清水中浸泡。
等到换过几次水,浸泡到水清澈了,母亲就用这些野菜做成了一道美味佳肴。放进香油,拍进葱蒜,那鲜香的野菜总是我的最爱。于是,我的饭尚未动一口,那一大盆野菜已被我消灭了大半。看我夹菜的那个馋样子,母亲嗔怪我像是“叉稻草”,却又因为我们喜欢吃而满眼含笑满脸得意。
每年的春天,母亲都会这样兴致勃勃地去摘野菜。大口地咀嚼这些春天的礼物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海子的一句诗:“我想起在乡下和母亲一切过着的日子/野菜是第一阵春天的颤抖”。
的确,野菜是春天给我们的丰厚馈赠。在过去的那些艰苦年代,野菜曾经让多少人得以生存啊。回忆往事,我们的父辈总是会不断地感慨叹息。冬去春来,饥饿不堪的人们就一直盼望着田野山岗能早一点再早一点泛出那一抹绿。而那野菜才刚刚顶出一点点的嫩芽,就被早已逡巡过几遍的人们掐走了。到处都是寻觅的身影和眼睛,可那时什么都稀缺,怎么连野菜都那么稀少啊?
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听到大人们在谈论一种叫“竹子草”的野菜,居然跑到田头采回一大把,央求母亲做来吃。母亲不答应,说那一种野菜其实很难吃,是在最没办法的情况下才吃的。我哪里听得进去啊,哭着,犟着就是要母亲做。无奈的母亲后来只好为我做了一碗,可我仅吃一口就再也不想碰了,果真是又韧又粗糙得难以下咽。所以,很难想象母亲小的时候竟然要经常把这种像“破麻布”一般的野菜一团团地吞下去。
好在,今天的我们不必再无奈地去吃那种难以下咽的东西了。我们的胃口有福了,天天吃着各种时鲜蔬菜,各种鸡鸭鱼肉。可是,这样的话,我们的胃口又被宠坏了,总是觉得家菜不如野菜香了。于是,野菜被人们视为一种理想的药食兼优的佳蔬良药,有了“天然食品”、“保健食品”的美誉。每逢周末,城里的人们三五成群地走向郊外,走向农村,在田间地头,在山野丛林里寻访着野菜,并把它们一一请进家门,请上餐桌。而菜市场上,野菜也成了走俏的菜品,吸引着许多家庭主妇。对于吃野菜,汪曾祺就曾如此评点:“过去,我的家乡人吃野菜主要是为了度荒,现在吃野菜则是为了尝新。” 吃野菜俨然成了千家万户的时尚。
或许,野菜那淡淡的苦涩与清香,在慢慢咀嚼之间,能让我们感受到泥土的芬芳,心里会感觉到一种温情,它勾起人们对岁月的回忆,体验到一种来自身体深处的欣喜。
而且,吃着春天的野菜,思想可能已行走在春天的篁林竹海间,轻轻舀起一勺绿意盎然的野菜汤品咂,就像行走在绿意盎然的郊野上,让舌头也来踏个青。
——选自寇婉琼散文集《微笑向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