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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之死
发布时间:2022-05-09   动态浏览次数:603

作者:詹心悦

 

    诗人里尔克说:“在真理中歌唱,是另一种呼吸。”   

    1989年海子卧轨自杀,这拉开了90年代诗人自杀的序幕,至此以后,1990年方向服毒自杀、1991年戈麦毁诗自沉、1993年顾城杀妻自缢、1996年徐迟跳楼自杀……这一时期诗人密集的自杀行为成了90年代文坛的一个怪现象。

    如果说,80年代是中国知识界“现代性”精神觉醒和反思历史、重写历史的时代,那么90年代,在商业消费大潮兴起及与国际主流文化接轨中,整个文化界出现了全面转型,诗歌向社会和文化边缘滑落,文学评论家在杂志上写着专栏,读者对书籍的选择以娱乐为先,文学被迫走向市场,文学创作的功利性被无限扩大,一部分诗人学者弃文从商,另外一部分则转变为文学生产者。文学创作不能再坚守“为人生而艺术”或“为艺术而艺术”的创作观念,而必须要看风向、看潮流,看似自由的写作环境实则让他们腹背受敌,处境尴尬。诗人群体更是如此,坚守于纯诗阵营的诗人们更成了孤独的漂泊者,他们挣扎着要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找到安身立命之所,然而却无奈地发现一切皆是徒劳。

    曾经有一个关于海子的故事,海子在自杀前,身无分文,来到一个餐馆对老板说:“我没有钱买酒,但是我可以给你读诗,你就请我喝酒吧。”然而,饭店老板的回答却让海子非常难受,“我求你了,你别读诗,我请你喝酒。”这个故事非常伤感,海子的诗难道连两杯啤酒都不值吗? 90年代是“诗思”的消失,在创造的生命激情转化为“零度写作”、思想的魅力变成无深度的唠叨平庸、深切的价值关怀置换成“金币写作”的策略时,语言浮肿、思想干瘪、诗意散尽——也许,海子在90年代的门坎前自杀,正是他以“临终的慧眼”看到世纪末诗歌将在商业消费和技术理性的压榨下枝叶飘零,濒于绝灭,而先别而去?正如一代国学大师王国维在昆明湖投水自尽,留下一封遗书“五十之年,只六一死,经此世变,义无再辱”,清王朝被推翻,中国人的思想受到了各式各样西方思潮的侵袭,而中国传统的儒家文化却遭到了唾弃,王国维心中的至高理想被摧毁,他自己也不愿苟活。

   在中国传统儒家文化中,自杀行为并不受提倡,而到了90年代,诗人自杀的现象一定程度地反映了在与世界接轨后中国知识分子的思想而受到了外来思潮的影响。海子生前对西方荷尔德林、梵高等人的崇拜,以及诗歌中经常出现“诸神”“王”等意象,就像西方作家海明威自尽,海子为诗而死让一代诗人体验到死亡的魅力。

    海子在诗歌中歌颂死亡、幻想死亡,死亡是他诗歌中的常客,日常生活中他也与人谈论死亡,甚至还有过一次自杀未遂的体验,死亡对于他来说不是简单意义上的疾病对于生命的终结,而是生命轮回的必然阶段,方死方生。自杀在他看来是一种自觉死亡和自我完善的极端方式。海子是地之子,他尊重生命更热爱生命,当既定的生活方式与他设想的差异太大时,死亡意识就更为强烈。

    海子和戈麦都是真正的诗人,他们坚守于纯诗阵营,诗歌是生活也是信仰更是他们的最后防线,当诗歌创作不再能够实现自我价值,诗歌贬值,商业文明入主诗坛后,他们理想落空信仰坍塌,再也无路可退。然而他们又是一群学不会中庸之道的人,宁肯玉石俱焚也不甘屈服,因而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不能自拔。他们对诗歌和自我的前途感到绝望,在绝望感的撕扯下蛰伏于心灵深处的死亡意识复苏。既然不能骄傲地活于世间就选择自觉死亡,骄傲地死去,海子卧轨自杀,戈麦毁诗而后自沉,他们都在以这种惨烈的方式维护着诗歌的纯洁,更在以这种方式笑凡夫俗子、笑世俗生活、笑世间的一切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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